每次喝光一盒檸檬茶、一盒牛奶,你會怎樣處理那個空掉的飲品盒呢?很多人貪方便,隨手就掉進垃圾筒;或者,你會把飲物盒投進藍色廢紙回收箱,暗自歡喜地以為自己「回收」了一件垃圾;但很抱歉,你只是在扼殺一個紙包飲品盒的重生機會……當你知道,一個紙包飲品盒是由75%紙纖維、20%膠及5%鋁等組成後,你就會明白,它絕對不只是「一張廢紙」這麼簡單。現時本地廢紙回收廠並沒有能力將膠、鋁、紙分離,最後,你理想中的回收過程宣告失敗,紙包飲品盒只會落到堆填區。
幸好,有一位「生意人」決定以元朗工業邨為基地,默默地拯救香港的紙包盒,進行一場循環經濟革命,將一件垃圾改造成有用之物,將生命注入一件看似毫無價值的廢物當中!
本地首個紙包盒救星
在炎熱的中午來到位於元朗工業邨的「Mil Mill喵坊」,機構創辦人兼營運總裁葉文琪(Harold)到大門帶編者進入廠房參觀;身穿淺藍色恤衫、鼻上架著黑框眼鏡,外表文質彬彬的Harold,跟「收賣佬」和「廠佬」的形象截然不同,反而帶點文青感覺,又像一個商人。
的確,商界出身的Harold在經營「喵坊」之前,當過牛奶公司的品牌經理和影印紙龍頭品牌「Double A」的香港區域總經理,之後被富商挖角,才正式走進回收業的領域。早在十年前,他就看準「紙」的商機,成立了資訊機密處理有限公司(SSID),專門替企業處理及回收機密文件,為企業提供廢物處理的顧問服務。十年後,他再看上另一種「紙」——紙包飲品盒,成立了香港第一間紙包飲品盒回收廠。
「我經常說廢紙其實最容易回收,為何我們的堆填區裏仍有那麼多廢紙?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,我們九年前已經有設廠的想法。」他說。
說到底,「Mil Mill喵坊」究竟是甚麼?這裏是一間紙包飲品盒回收廠,廠房能夠將紙包飲品盒,例如檸檬茶、牛奶、雞湯盒,這些本來只能去堆填區的「垃圾」,透過最傳統的水力打漿技術,將紙盒內的紙、金屬、膠和其他物質分開,提取出紙纖維原料,再製成含水量達五至六成、如「燕麥」般的濕漿,繼而運到外地加工製成紙品。
港人日棄67噸紙包飲品
「喵坊」是工廠亦是教育中心,在二樓的教育中心裏,展示了關於回收廠的一切。由可持續發展理念、紙包盒的結構,到回收紙包盒的方法和工序都能清楚了解。不過,最吸引編者的,卻是一扇可以看到工場全貌的玻璃窗。Harold走到窗前說:「我們當初的目標回收量是每天3噸,但實際每天只有1噸。」其實,根據政府環保署最新數據顯示,香港每日有67噸紙包飲品盒、2,500多噸廢紙運到堆填區,是繼廚餘以外最多的垃圾。但為甚麼這些所謂的「垃圾」不能來到這裏呢?
其實,回收紙包飲品盒比回收其他產品麻煩,因為機構要求真正做到清潔回收,他們希望大家把飲品喝光後,將紙盒剪開、沖水、壓平,才可以做回收。Harold感歎地說:「港人始終沒有『回收』這個習慣……」
有人說,將一個行為變成習慣只需要21天,如果你願意踏出第一步,那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改變,對自己、環境和「喵坊」也有舉足輕重的意義!
循環經濟的開端
經過一輪「回收教育」後,Harold帶我們到一樓工場參觀。走進去,已經感受到工場瀰漫著高溫和少許酸餿味,面前放滿一車車的紙盒、廢紙,旁邊的白色「太空袋」就放滿準備出口的「濕漿」;眼前的運輸帶正自動將回收紙盒從下而上運到巨型水漿機中,巨型水漿機就如攪拌機,將紙包飲品盒攪爛,把纖維回收。接著,我們走到工場的後方,看到一座純白色的「廁紙山」!原來,這就是機構所出產的「再生廁紙」。
我們最想是利用一些工序,去展示一個循環經濟的目標。
Harold建立的不止是一間回收廠,而是想在香港實踐循環經濟,這裏就是一個試驗點。因此,他開始生產「再生廁紙」。「再生廁紙」的理念是以收回來的廢紙打成濕漿再出口至越南,由當地的造紙廠製成紙品,再進口到香港出售;Harold說,這樣可以讓廢物生產者同時成為消費者,給他們多一個消費選擇。
不過,走沒有人走過的路,從來都是艱辛的。在「再生廁紙」推出初期,不少用家反映廁紙質量粗糙、只有兩層、無獨立包裝。面對種種批評,Harold一笑置之,說:「香港消費者被寵壞了,三層廁紙屬奢侈品了。」其實,不少用家在試用後,都對「再生廁紙」改觀,有些更成為Fans,持續入貨;而「再生廁紙」更在5月初在個別連鎖超市上架,做到真正的入屋。
對業務、港人素質從不懷疑!
「喵坊」在上年11月正式營運,不久就遇上新冠肺炎,疫情大大影響工廠的回收量,由漸見循環經濟的理想雛型,變成一度出現「告急」。這個時候,更多人反問:在香港做回收真的有出路嗎?工廠可以撑下去嗎?幸好,即使面對突如其來的「疫境」,Harold仍然對業務和港人有信心,還在疫情時找到更多同路人。
「在疫情期間,我每日收到有人寄『垃圾』來,有些郵費高達200元!」
回收站主要靠商場和七十多間學校來回收紙盒,但因為疫情停課、商場人流大減,回收量最嚴峻跌超過七成,Harold坦言工廠的確處於一個很困難的時期。不過,默默耕耘搞回收的成果,就是令他們找到自己的支持者,不少有心人將清洗得很乾淨的紙包飲品盒寄到元朗工場。Harold看著一包包的郵件說:「包裹的郵費分分鐘貴過一個回收紙盒」。編者確實感受到Harold的感動,對於倡議者來說,一件事能夠稱得上成功,不是計較金錢上的得失,而是有多少人願意為你所提倡的理念多走一步,一份認同比捐款來得更重要!
我從來都只是個生意人!
看到這裏,你或許覺得,Harold投身回收業十多年,現正在努力經營「喵坊」,他定必是個「環保人」,但他堅說自己「不是」。
「我到今時今日都只會說我是做生意,甚至不敢說自己做環保業,只會講自己做回收業,因為我不想掛著一個光環。」Harold靦腆地笑說。
在香港做回收,前路茫茫,但又絕無退路。Harold從事回收業多年,見盡香港在回收和環保議題上的落後,但他仍驕傲地說:「從90年代開始,香港就是亞洲四小龍,香港人是最禮貌、最知道要守規矩、最知道要清潔地方的人;可惜,我們在政策上比其他地方落後太多。」反觀台灣、日本、韓國等地方,它們早在十多年前就有垃圾收費、生產者責任制,讓市民慢慢習慣「回收日常」。
正因為香港已經輸在回收業的起跑線,Harold唯有更堅信所秉持的信念,堅定要走清潔回收的路,強調不是所有東西都是隨便扔進回收桶就完事。Harold希望透過一盤有規模的生意,腳踏實地來推動環保、提高公眾意識;不過他坦言:「其實回收只是小修小補,要解決更大問題,真的只能在源頭上做工夫。」的確,要帶動整個地方的環保事業,只有從上而下的改革與教育才最有效。只是,這句說話出自回收商,實在諷刺。
有些人為「光環」去做事,有些人純粹想堅守自己理念,希望為社區帶來一點的改變,Harold明顯是後者;有時候,環保從不離地,也不是浪漫虛無的幻想,只在於你是否願意為一個信念多做一步。